2016年4月4日 星期一

到臨一個下雪的城市(2002.6.13)

「last night I dream, somebody love me…」

二零零一年三月三號的前夜。J在哈爾濱的夜眠,夢見有人愛他。

J在清晨張眼的迷惘中,不忍忘卻地思索著夢裡握手,倚靠,驚喜彷若真實一般的感覺。

那天,哈爾濱下起雪來。

同行的K因著雪歷歷地打在帽上的節奏。也不再似昨日初到時嘮叨著這充滿黑灰雪塊的城市。

J拿著小筆記本,想著這趟旅程的開始,是為了滿足某次對著鏡子說道「可以的話,每年想辦法看一次雪吧!」的願望。湊巧搭著K也要到北京省親的順便,兩人結夥首次蒞臨中國。

J和K沿著北京大連旅順哈爾濱。兩人拿著柯尼卡大迷你相機,在天安門前松花江上旅順港旁大連街邊,不斷地玩著互不相干的變換表情自拍遊戲。

在北京意外發現無處不在的翻版光盤後。兩人便不經意地走訪了沿途每一個遇見的音像店,挑翻著認為可能是大陸搖滾的CD和各式樣各國電影DVD。

這趟算是臨時起意的兩個星期遊歷拍照搜尋旅行過程中。J利用著每次城市移動的臥舖列車微小燈光,紀錄每天的心情和夢境。而K拍著大量的小張拍立得,拼貼製作有著照片文字車票信件,在到達每一個新城市時寄給台灣的自己和朋友。

三月七號,兩人回到台北,台北正好是春初極奇特的悶熱,J啟動了那年的冷氣開關,K成天往咖啡廳跑。

三月十七號,J收到K自哈爾濱的來信。裡頭用北京的公車車票整齊地貼了兩排,沒貼照片,只寫了簡單兩行字:
「你的願望是對的,每年設法到臨一個下著雪的城市。或許就可以新建一個完整的心情,告別過去一年不好的事情!」

援交操作手冊(2002.6.6)

N開始相信應該是有人用他的名字,在外頭招搖撞騙。

N,三十二歲,未婚,無女友,身高一七零,體重六十五。從事廣告美術設計,接case過生活。兩個月前,開始接到一些他認為莫名的電話。

一開始都是很親切的問候語氣「最近好不好啊!」。N一度還以為是朋友的惡作劇。因為最後都會是「好久沒來啦!怎麼都沒來看看我啊!今天有沒有空到店裡來坐坐啊」,N這時才會傻傻地發現這真的是酒店打來的電話。

之後又來了幾次電話,N開始詰問對方為何會有電話號碼。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嬌聲的「這是你上次來留的電話啊!我們聊的很愉快啊!你怎會不記得了呢!」

在N短短地確認自己應該不會分裂人格,鞋底沒有夢遊後的泥巴後。N就警覺地推說正在忙啊種種理由速速掛斷電話。

如此敷衍試圖擺脫對方,對方卻總是更有毅力的不斷打來。

在那時兩個禮拜不下十次的電話,N後來某次狠狠地表明對方一定弄錯而被掛斷電話後。終於暫時告一段落。

N現在到達西門町,望著約好的街頭轉角打扮入時的女生。不斷思索他到底有沒有見過這個人。N決定撥電話來確認。

前天,N接到一通電話,一名女子親切地呼喊著N名字,說她上來台北補習了,說她準備考美容師執照為了以後自己開店,說她記得N告訴她一旦上台北一定要找N。

N模糊地思索根據她說,似乎去年某次偶而和朋友吃飯的場合,遇見過她給她電話,她一個人上台北孤單辛苦。而N決定去認證這個模糊的記憶。

她接起N正撥出的電話,抬起頭看了一下N,笑了起來。想著,她這次花錢弄來的電話名單和手冊,對象似乎都還不錯,這已經是第六個相信了她而出來的,今天應該會有些收穫吧。

兒時玩伴(2002.5.30)

「有些人睡覺時是會微張著眼的,露出細細的眼白。一般來說,那個狀況你是不會看到眼黑的」D用雙手的食指及拇指比出一個長條型的小縫,單瞇著眼透著光看著我說著。

「眼黑會出現的時機,只有在眼球快速旋轉,做著夢的時候。而當眼黑因此露出時,你要專注地凝視那眼黑每一次的出現」D畫著食指,像是捕捉蜻蜓般,在只剩單一隻手形成的狹長縫隙後旋轉著。

「你要持續地凝視著,直到你幾乎習慣了那眼黑出現的頻率。那時候你會有一點暈眩的不適。你要記住,這時候不要去抵抗那個昏炫的感覺,而要更加專注投入地盯著那閃現閃現的眼黑」D的左手無骨似地在空中飄著地前後擺動起來,另隻手緩慢地規律地張合著。

「這時候,你的腦海裡就可能會開始映入從對方眼黑裡閃現的影像。那個感覺,會有點像刻意回憶著過去的某些情境的感覺,總是有一點過亮或是過暗,有點清楚又有點模糊。有一點點像被胡亂接起來的老舊八厘米電影,雖有時有點亂七八糟,有時卻也有清晰的畫面和段落」D閉起眼睛,雙手停駐,彷彿隨著他眼後看到的畫面說著。

「那個,就是當時那個人做的夢了」D忽地張眼睜大看著我,嘴角微微得意地笑著。

我跟著微張著口。憶起D某次在報紙上登過,趕流行地敘述著一些關於七八零年代南部小鎮戲院印象的文章。

當時的文章,勾起了我幾乎已完全忘記的兒時印象。

『大大的陽光,灑在南部小鎮戲院的落地窗旁,我和已忘了名字的兒時玩伴,仗著他警察爸爸的特權,等著竄入戲院』

我在看過文章,乍然憶起之後曾端詳過D。卻找不出那個本已忘記,當年圓圓臉頰兒時玩伴的印象。

或許,堅稱常住北部的D,真的不是失散已久的兒時玩伴吧。

都市愛情檔案(2002.5.23)

躺在沙發上,H惺忪的醒來,想到R在遙遠的英國。
早上的陽光,讓他寂寞地難過了起來。

H和R的相遇是在只需要加一件長袖外衣的冬季末端。在信義新生交口一個氣氛極其冷調,卻常出現H舊識的溫暖咖啡廳G。

H為了幫好友P殺掉時間,在P兩件工作的空檔中,相約順道到G咖啡廳閒聊。同一時間,R與H的另個舊識L相約,第一次來到G咖啡廳。

兩桌各自聊開不久,H不經意地留意兩公尺距離外的初次見面的R,模糊地比對起自己心中所謂的類型典型,心情稍稍地浮躁了起來。隱約感覺似乎世界有點些微的改變。

H遊走在兩桌的交談,得知了R三天後將花錢請別人幫她排星座命盤,尋求一些事情的安全感。

H好奇隨性地提議要隨往旁聽,R率性地答應了。

一個星期日的下午,R聆聽著命相者命盤的解析事業求學愛情等等事情。H看著R專注地聽著,同行的L因太累趴在桌上休息。

R一邊認証著過去和現在愛情的存在,一邊迴避著H的眼神。

最後,只在提及了日常興趣時,H給了R了他的ICQ和電話號碼,而R只給了H她的ICQ號碼。

於是,開始了兩人兩星期沒見過面,彷彿熟識已久的ICQ歷程。而在幾次H懷疑又被駭克入侵的通話遺失過程中,兩人因誤會而通起電話。

於是,開始了一個星期兩人似乎越來越熟識,而容貌印象卻越來越模糊的電話通話過程。

終於,在某一次H的媽媽起床笑著兒子還在講電話的星期一清晨。R彷若男子漢般做了一個要求兩人十八個小時後見面的決定。

而在那次R好幾度緊張地打算取消的些許尷尬約會最後。R告訴了H,她可以為他延後一個月再出國。

三個月後的某個清晨。H揉了揉眼睛,回過神來,看見不遠處對他微笑著一個月後才會出國的R。不自覺地輕輕環抱住她,眼睛幾乎出現了淚光。

花(2002.5.16)

根據H對她的印象,她站在舞台上的光影,她唱歌的樣子。H直覺的認為只能用「花」這個字來形容她。並決定把她的代號取為F,開始描述印象裡看到的她。

「F在混著煙與紅酒的小酒館裡,隨著鋼琴吟唱著情感黏膩能量十足的英文抒情老歌。F歌聲甜膩,與遠從巴西歸國的原住民客席歌手聲線交錯,空氣中凝漫著令台下聽眾歡樂幸福的氣味。而F,就是如此迷戀這演唱時漂浮著的短暫快樂」

H腦袋裡一個詞drifting life,一直揮之不去。明知道那曾是一部國片的英文片名,在不想重複使用標題名稱的前提下,卻又無法捨棄H認定這名詞與她的貼近性。H抓著頭地苦惱不已。

「F遊蕩在表演後的歡樂,聚集著渡過下週無聊上班日子的能量。並在心裡裝滿演唱時現場觀眾給予的熱力掌聲,自信地聳著肩等待著某天被鑑賞發現,可以發片大聲唱歌」

H總是分不清自己是否忌妒她和那些表演者表演後歡樂的聚會。只記得與她最接近的一次,是在某中午無意間見到她極其無精打彩的穿著套裝衣服,矗立在仁愛建國交口的銀行對街。

H屏著氣朝她的方向穿越,心裡試圖著對她打招呼,想像用著稱讚她歌聲的話語,或許可以得到下一次小酒館裡熟悉眼神交錯的對待。

「一年後的F,還是一樣地在小酒館唱著歌。曲目並沒多大不同。而F卻似乎像是花瓣褪色,失去了自在投入的能量。令人感傷。」

H回想著那次在仁愛路斑馬線上與她交錯身影時間停頓的短暫空隙中。空氣裡亂亂地飛著木棉毛球。H哼唱著貓王的「summer kisses, winter tears」,是她在小酒館裡最常翻唱的歌。

那時她應該是有聽到吧,H閉起眼勾掠起她的容貌想著。


雜誌狂(2002.5.9)

J的家現在一入門,是一道像哈利波特額頭閃電的補牆裂痕。屋子牆面的損傷,終於讓他放棄再購入一個巨大書櫃的計劃。
D拿著相機拍著J堆在地上,五堆半公尺高未整理的雜誌,笑著J家裡快被一地無所適從的雜誌淹滿。

D好幾次認真的思考過,像J、K、S、M,或是久沒聯絡的Y。他們大約每個月購入一二十本日本雜誌、一二十本歐美雜誌。到底是什麼心態會要如此大量購入那一堆家裡放不下,卻也沒能認真讀裡頭文字內容的雜誌們。

隨著D製作某本雜誌介紹部屋的專題裡,D決定一一地去照訪這些家裡堆滿雜誌的朋友們。

第三站是到好友J家裡。J趴在他家黃色泛黑的皮沙發上,開始分析起他訂雜誌的世界觀,一本本地拿出說著是哪個國家出的,重點價值是在版面攝影美術資料實用性等等等。並夾雜地說著八卦似的說著Y買了個獨棟房子來放書和雜誌等等等等。

D一邊拍著照,一邊記錄著J訂閱的雜誌,取笑起J說著有一半雜誌的都和之前去訪問的K和S相同。尤其是一些日本雜誌幾乎都一樣。

J從沙發上仰坐了起來,微微頓了一下,笑了起來。
說起去年和K、S他們去聽富士搖滾祭時,順道停留東京。在下北澤本多劇場下的書店裡,幾個人幾乎把卡刷爆,提著一堆書和雜誌。
在地鐵車站辛苦的上下樓梯時,C和他打了賭,若C將剛買的假面超人面具,在三十分鐘車程回旅館的路途中,一直帶上的話。J就要幫C把書提回去。

那一次,J真的發現原來提太多書和雜誌,隔天真的會所謂的腰酸背痛,難過好幾天。